我是男婦科醫生,每天面對患者特殊部位,其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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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醫生,然後才是婦科醫生。
十年從醫經歷,我從一開始的不好意思,患者見到我扭頭就走,到現在坦然面對,還有患者給我送錦旗,一顆心早已平淡如水。
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刻,我們跟醫院的其他醫生沒有不同,每天也是茫茫碌碌,面對不同的患者。要說沒有不同也有不同,那就是面對的患者不一樣。
心腦血管科室每天要面對密密麻麻的血管,兒科每天要面對哭鬧的孩子,而我們每天幾乎都要檢查患者的特殊部位。
我當初為什麼會選擇婦科。
清代《醫門法律·問病論》裡講:“醫,仁術也。仁人君子,必篤於情。”
大學畢業實習,在醫院轉科,在急診,每天都要心驚肉跳,與時間賽跑,尤其面對那些出了交通事故的人,從現場拉回來要麼奄奄一息,要麼頭破血流,不光考驗你的醫療技術,還要考驗你的意志力,那些血肉橫飛的場面,記得有一次,一名患者遭遇嚴重交通事故,他的腿骨從關節處鑽了出來,白花花的骨頭露在外面,周圍就是白肉紅肉,空氣瀰漫著新鮮血液的味道,羊牛看到同類被殺還要流淚,況且我們人類,看到我們同類的肉,聞到他們的血,儘管來現場之前我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但現場的情形還是讓我嘔吐不止,那種情形深深烙在腦海裡。
急診工作節奏快,後來轉到兒科,看著一個個小患者,他們根本不能用語言來描述自己的病情,而且小患者身後往往站立著好幾個憂心忡忡的家長,我跟著的醫生說,自己每天看病心情都很緊張,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好幾雙眼睛的注視下,那種感覺一點也不舒服。
兒科壓力大,後來轉到內科,大部分都是慢性病的老人,各種藥水、點滴,一打就是一天;轉到外科,有些病人的血管不好找,脾氣暴躁的患者看我們是實習的,立馬就不高興,就去叫主任。總之,在醫院的科室轉來轉去,轉到婦科時,我們幾個實習的非常好奇,男醫生在婦科會怎麼樣。
我們更好奇的是,帶著實習的就是一位男婦科主任。他50多歲,頭髮花白,慈眉善目,溫文爾雅,醫術高超,很多患者慕名而來,沒有牴觸他是一名男婦科醫生。他跟我們講,醫生就是醫生,病人就是病人,沒有性別之分,而且,那些患者在掛號時,系統已經提醒,是掛的男婦科醫生,而且,我們看病時,會有女護士在旁邊,以緩解病人的情緒。
我在婦科實習,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氛,首先是主任對我們幾個實習的非常關注,不像其他科室主任把我們幾個呼來喚去,沒個消停。其次是主任對我們的學習非常上心,他經常給我們講,你們雖在醫院實習,但還是學生,來醫院第一是來學習的,不是幹活的,所以他總能擠出時間給我們講解婦科知識,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婦科轉科期間,幾乎每個工作日他都會給我們上半個小時的課,就在醫護辦公室,把今天遇到的病例與我們所學的知識詳細的講解一番,我們收益匪淺。最重要的一點,他告訴我們,來醫院轉科實習,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興趣所在,定下自己想從事哪個科室的工作,這也是轉科實習的重要目的。
我實習期間對婦科主任的印象最深,他的諄諄教導至今還在耳邊,也許是受他影響,我畢業參加工作選擇了做一名婦科醫生。
我對男婦科醫生的理解。
唐代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大醫精誠》裡講:“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慾無求。”
我知道大家關注我們男婦科醫生,多多少少都是因為那方面的因素,這些問題早在我們同學畢業五週年聚會上,大家都說的明明白白了。
都是醫學院的學生,畢業後在不同科室工作,就我一個男同學選擇了婦科,畢業聚會時,我就像明星一樣,被同學們圍坐在中間,他們拋來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每天看女性的特殊部位,會不會影響自己的夫妻生活。我說,難道賣豬肉的不吃豬肉,賣羊肉的不吃羊肉嗎,當然不會影響,而且因為知道里面的構造,還會促進夫妻之間的感情。婦科醫生首先是個人,其次才是醫生,就好像銀行櫃員天天數錢,難道就不喜歡錢嗎。
還比如,剛剛開始做婦科的時候,當看到那些部位時,自己會不會有生理反應。我說,這個問題問的簡直太猥瑣了,我透過這個問題就能看到你那顆猥瑣的內心。我們婦科面對的病人,說的誇張一點,是上到99,下到剛會走,而且每個人的病情都不相同,當病人岔開雙腿,躺在床上時,我首先要面對的是那一股味道,怎麼可能還會有別的反應。
雖然也有十八九的大閨女來檢查,但人家都是媽媽陪著來醫院,而且約的都是女婦科醫生,看到我在門診,是會扭頭就走的。
還有同學問,做一個婦科醫生,有沒有最尷尬的時刻。我說,有,最尷尬的時刻就是碰到熟人,包括鄰居,同學,親戚,一般這樣的人來我都是推薦給我的同事去看,我就回避了。
還有其他更加稀奇古怪的問題,比如,我是不是ED(xing功能障礙)才選的婦科,你看,我們醫學院同學的畢業聚會,聊的是很開放的,這個問題比上面那個問題更加猥瑣,但我又無法證明給他看,所以我說,你看看我的家庭多幸福,我的妻子有多愛我,我的孩子有多健康就知道了。
還有同學悄悄問我是不是GAY,我說今天你們怎麼都往那方面去想,我怎麼能是GAY,那我要是GAY,我能結婚了,我能有孩子嗎。
要做好職業和生活的切換。
南宋《小兒衛生總微論方·醫工論》裡講:“凡為醫者,性情溫雅,志必謙恭,動必禮節,舉止和柔。”
其實大家關注男婦科醫生一個是好奇,一個男人怎麼天天跟女性的那個部位打交道,還有就是心底裡的猥瑣,把男婦科醫生想象成他自己認為的樣子。
對我來說,男婦科醫生只是我的職業標籤,我要做的就是做好生活和職業的切換。如果生活的職業無法切換,那就太糟糕了。無論你從事任何職業,都要做到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你是一名警察,難道能像對待小偷那樣對待自己的家人嗎?
當然,這也是我工作幾年之後才有的領悟,面對病人,忘記自己的性別,全身心的投入其中,為病人排除疾病,這才是我們醫生要做的,不管是男婦科醫生,還是女婦科醫生。
在我們醫院,男婦科醫生,佔三分之一,而且據說所知,其他醫院的男婦科醫生數量也不少,所以,去婦科醫院看病,遇到男婦科醫生不應該是心理障礙,我們就像幼兒園的男幼師,在醫院婦科,有優勢。
比如在長時間的手術上,男婦科醫生的體力優勢就顯示出來,有一次做一個子宮肌瘤手術,患者迫切的想要保留子宮,我們也非常理解她的這種迫切心情,沒有了子宮就不能做媽媽了,我作為主刀醫生,竭盡全力,站立三個小時,一顆一顆的切除患者子宮裡的顆粒,這些顆粒如紅豆大小,要耐著性子,一粒一粒翻找。
我喜歡做手術的感覺,萬籟俱靜,全神貫注,全力以赴,我就像潛水艇的艇長,指揮著所有艇員,在深海里悄無聲息的航行,我必須當機立斷,別人必須服從,沒有討價還價,這個潛水艇慢慢接近“敵人”,我們迅速出擊,把敵人斬落馬下,迅速調轉航向,接著尋找下一個敵人。
這是一場“戰鬥”,有時我並不清楚敵人到底是誰,手術前的檢查萬分仔細,但總有漏網之魚,體內的疾病千變萬化,手術前不可能做到完全預判,所以有人對手術前的各種簽字不理解,直到我成為醫生,站在手術檯前,我才能理解手術的風險。
這十多年來,我更加深了對“生老病死”這四個字的理解,生不由我,老不由我,死不由我,唯獨這個病,可以有一點由我。這並不是說我完全可以控住疾病,只是說我知道了疾病的機理,可以在生活中預防,不小心得了病,也可以迅速診斷治療。
從我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刻起,我已經忘記了性別,我的眼裡只有醫生和病人。
實習時的婦科主任在我們實習結束時,送了我們一句話,今天我也把這句話送給大家:為人當“進則救世,退則救民;不能為良相,亦當為良醫。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賤之厄,中以保身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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