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歲父親,確診胰腺癌,癌症之王,短短7個月,離開人世
講述人|王雯雯
編輯人|唐薇
2019年6月初確診胰腺癌晚期伴肝轉移,2020年1月16日15:11分離開。這期間的心歷路程包括最好的朋友都沒有說過,不知道如何開口。
2019年初剛剛和在一起十年的男朋友結婚,6月接到媽媽電話知道這個訊息簡直晴天霹靂,坐在路邊嚎啕大哭。心情起起伏伏,一開始小心翼翼的瞞著爸爸,告訴他只是血管瘤。替他決定化療方案,化療第二個療程爸爸開始掉頭髮,從前濃密烏黑的頭髮一夜之間掉成絲絲縷縷,我能感覺到他當時的恐慌,醫生安撫他只是藥物副作用,結束治療3個月後就會長出來,我不知道是他真的沒有察覺還是不敢往嚴重的方面想。
慶幸的是爸爸化療副作用很小,除了掉頭髮能吃能水,每次入院檢查結果都不錯,我一度以為他是不是好了,是不是並沒有那麼嚴重。第四個療程爸爸從同病房的病人口中知道了自己是癌症,他跟爸爸說住在這個科室不是這癌就是那癌。
晚上爸爸問我自己是不是胃癌,當他說出癌字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我只能安慰他他的情況沒有那麼嚴重,經過治療已經好轉很多,我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只知道直到去世,他看起來都很堅強。爸爸對化療很敏感,效果不錯,第六個療程時胰腺尾部的腫瘤已經縮小並失去活性,肝上轉移的病灶也消失了,主任跟我說有了手術的機會,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問我們要不要手術,爸爸有些些害怕,不想手術,為了讓他安心,我和媽媽老公帶著爸爸拍的片子跑到省會城市的醫院,同樣得到手術是唯一可能根治的方法的建議。
這是我最後悔的決定,沒有考慮到手術後他免疫力幾乎癱瘓,是不是我的盲目樂觀加快了爸爸的死亡,如果沒有手術,他還像個正常人一樣跑來跑去,肚子上不會留下觸目驚心的刀疤,再不濟全家人可以安安心心過一個年。手術做了10個小時,我現在還清楚記得在家屬等待區等待時候的心情,叫了一個又一個名字都沒有爸爸的,又安慰自己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拿著爸爸切下來的脾,胰腺尾部,部分肝,部分胃拿去做化驗,現在還記得袋子的溫度。
術後兩個月不到,在爸爸準備開始最後兩個療程鞏固化療的時候,癌細胞好像報復性的爆發了,肝上重新長出了七八個病灶,最大的已有4cm。又是當頭一棒,但還是報著再化療兩個療程或許能控制住,可是免疫力太低,爸爸開始高燒,幾天發展成肺炎,用上了最高級別的抗生素,燒退下去了,炎症卻消不下去。
爸爸一天一個樣,腳腫了,肚子開始出現腹水,眼睛也黃了,吸上了氧氣上了監護儀,到後來不能下床,哪怕起個身心率就會飆升,每天都說肚子脹,吃不下飯喝不了水,打針打的後來已經沒辦法吸收,打進去又順著針眼就出來,每天最舒服的可能是放腹水的時候。
12月底入的院,半個月時間,病情發展的來不及應對。剛開始爸爸話還很多,每天和我們聊天,說等好了帶媽媽出去旅遊,去自己以前當兵的地方再看看,說自己要求不高,能活到六十歲就行,起碼給我帶帶孩子,說今年可能要在醫院過年了,要給醫生護士買著瓜子和糖。到後來他不再說話,每天都是呆呆的看著房頂,眼睛裡是絕望吧。
爸爸走的前一天可能感覺到了什麼,突然張嘴大哭,哭完開始叫人,叫了我,叫了叔叔,叫了我老公,到了醫院我拉著爸爸的手還是隻能安慰他沒事沒事,卻忍不住哭了起來,那是爸爸生病以後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也是我長大後第一次拉他的手。
後來老公來了以後爸爸就開始說胡話了,最後他說了一句開飯吧,就睡了,那是我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爸爸什麼也沒有交代,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麼遺憾,但是我後悔的太多,想起在醫院時爸爸總是白天睡覺,晚上總是一會讓我把床搖起來,一會又要放下去,一會要上廁所,一會要喝水,我對他發過火,怪他為什麼不考慮考慮別人,為什麼總是折騰人。
後來我才想他是太難受了吧,坐著也難受躺著也難受,為什麼自己沒有多一點耐心。最後爸爸的膽紅素特別高,血小板又特別低,醫生說可能會腦出血消化道出血,也可能會肝昏迷。最後一天爸爸昏迷了,早上叫他勉強能睜開眼,下午已經深度昏迷了,看著監護儀上數字一點一點往下降,就像生命流逝的過程,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等待。慶幸他沒有經歷太嚴重的癌痛,沒有出血,下午3點11分平靜的離開了。
直到現在還有一種不真實感,這7個月很短,回頭看看又覺得很長,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殘酷,第一次體會到深深的無力感,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殊途同歸,不管怎麼掙扎,結果都是一樣。我不知道死亡對他來說是不是一種解脫,又或者他對這個世界有很多留戀。
2020年1月18日舉行儀式,是我和老公領證的日子,不知道以後怎麼過這一天,怎麼面對我還不知道,只是小時候當我遇到挫折時,雖然我從來沒見過他,以後爸爸成了我心裡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