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外科醫生開診所，幫助小朋友遠離包皮手術

加入後，確實要放下手術刀。有些人猶豫了，也有的特別堅定。因為在這裡工作，對社會有貢獻，不用忍受體制內很多痛點，還能獲得合理報酬。

撰文 |燕小六

在俚語中，丁和鳥都代指男性生殖器。6年前，泌尿外科醫生祝華建立了一個名為“丁鳥集”的醫生集團，以“小兒包皮健康管理”為主營醫療服務。

2024年4月，是丁鳥集醫生集團建立的第六年，集團完成第三家自營診所選址。祝華告訴“醫學界”，每一次擴張都是醫生集團獨立出資。

同期，他在朋友圈發帖“全國尋醫生”：小兒外科、泌尿外科、普外科，以及中醫外科、全科等既往有手術經驗或動手能力強的都可以。“我們並不急找投資，目前運營收入甚至能投資別人。哪裡找到合適的醫生，我們就把診所開到哪裡。”

但以外科醫生為主的丁鳥集，主要醫療業務卻無關手術。集團下屬診所專注用非手術方式解決小兒包莖、隱匿性陰莖等問題。集團迄今積累3000多份孩童報告，長期隨訪顯示，非手術治療效果不輸開刀。

祝華告訴“醫學界”，招外科醫師和診所註冊的執業範圍、科目等有關。“加入後，確實要放下手術刀。有些人猶豫了，也有的特別堅定。因為在這裡工作，對社會有貢獻，不用忍受體制內很多痛點，還能獲得合理報酬。”

用創業實踐理想

祝華坦言，成立丁鳥集，是源於自己不願給兒子做包皮手術。

兒子兩歲時，祝華髮現他有包莖問題，頂端開口僅針孔般大，包皮無法回翻。

根據《包莖和包皮過長及包皮相關疾病中國專家共識》和《兒童隱匿性陰莖的中國專家共識》（以下簡稱“共識”），在幼兒階段，一部分包莖可能妨礙發育，造成排尿困難、反覆感染等，臨床可視情況做包皮環切。一部分則按隱匿性陰莖治療。

作為一名擁有近30年泌尿外科手術經驗的副主任醫師，祝華做過不同年齡段的包皮手術。“這屬於泌尿外科的入門級手術。早年我在部隊三甲醫院工作，下營地巡診，找個擔架床就給做了。”

轉業後，祝華先後加入某民營品牌醫院、外資高階私立醫院，曾經給幼兒、新生兒割包皮。隨著數量增加，他意識到手術只是打造出一個暫時好看的外觀，伴隨問題並不少見。

比如小兒包皮手術需要全麻，風險更高。幼兒的生理結構具有特異性，手術部位易因剝離致大量滲出，護理難度大。術後，有的孩子會結痂，有的可能感染，還有的會再黏連。尤其是一小部分新生兒，可能出現疤痕過度增生、引起併發症。

此外，無論醫生經驗多豐富，手術都存在包皮切除過多等可能性。祝華看到一些父母上網求助，稱術後孩子在睡覺時經常痛醒。“很可能是切多了，剩餘面板不夠。還有些是按隱匿性陰莖做整形手術，將包皮脫套後在根部固定，固定線牽扯導致痛性勃起。如果不能緩解，可能要再次手術。”

“很多幼兒去做包莖或隱匿性陰莖手術就是太著急要一個結果。”祝華不願兒子面臨這些併發症風險。他查閱文獻，發現一些歐洲國家首選外用激素塗抹加手法翻轉等方式，可改善包莖問題。

我國“共識”也談到這類方式，並給出具體的藥物用法用量和手法描述，外用藥4-6周，包皮狹窄口可鬆解，有效率達74%-92%，複發率14%。

“方法很好，早先時候國內臨床用得不多。我們是比較早開始應用的，並發現，單純透過外用藥物很難達到比較完美的包皮形態，而搭配使用合理的手法就能真正解決問題和防止復發，包括讓隱匿性陰莖患兒避免手術。”祝華說。

揣摩一段時間後，兒子成為祝華獨特手法治療的“零號患者”，沒有痛苦地擺脫了包莖困擾，甚至連外用激素都沒用。

接著，祝華在私立醫院內試著推廣。基於口碑相傳，一批父母帶著孩子找到他。有家長說，治療後帶孩子去上海一家醫院看外陰其他問題，接診醫生表揚“包皮翻得很好，不用手術了”。

祝華相信非手術療法的應用前景巨大。一方面，父母需要專業指導，以儘早分辨哪些情況需要干預。部分小兒包莖會隨年齡增長、發育而改善。根據“共識”，新生兒期、嬰兒期、幼兒期的包莖發生率分別為99.7%、84.43%和48.13%。

另一方面，近年不少醫院都在宣傳包皮危害、手術。這在父母腦子裡植入疾病概念，也培育出治療需求。“對於確實需要治療的孩子，我們提出一種適應生長髮育的非手術手段，耐受度高、創傷低。即使效果不佳，孩子依然有手術機會。”祝華說。

然而，他清晰地認識到，受定價收費、服務模式、部門協作等多因素影響，非手術治療在大型醫療機構內難以發展。2018年年末，祝華創辦“丁鳥集醫生集團”。次年11月，同名診所正式開業。

2023年6月，腫瘤學博士、小兒外科臨床博士後管忠海離開浙江某知名三甲醫院，加入丁鳥集。

管忠海手握SCI論文20餘篇、對學術非常敏銳。他翻看丁鳥集近3000名患兒病歷，發現不少是臨床普遍認為要手術的典型隱匿性陰莖幷包莖。經過非手術干預後，大多數孩子的陰莖肉膜恢復彈性、免於手術，進入青春期後發育正常。

“這能寫出非常好的一篇文章，或許會改變包莖、隱匿性陰莖的治療共識。”祝華記得管忠海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最缺的是醫生”

“早期，周圍人聽說我要開診所，都覺得不行。再一聽是做非手術的包皮管理，更沒信心了。有人懷疑我們，非手術是否只是一個噱頭，最後還得用器械割掉那塊皮。”祝華告訴“醫學界”。

5年過去了，丁鳥集建成上海、廣州兩個自營診所。上海診所在某點評網站的得分達4.9分，滿分是5分。

療效和聲譽帶來客源。2023年，上海診所看診人次達13535次，隱匿性陰莖合併包莖者超過一半。“週末日均接診量有五六十人次，暑假高峰期能單日破百，忙得血壓都高了。”祝華說。

第三家自營診所確定落戶杭州，正在裝修中。經當地衛健委備案後，預計今年暑假能開門營業。

丁鳥集還收到來自全國多地的入駐邀約。一些業內人士建議祝華快速佔領市場。他婉拒了很多合作，理由是“路程太遠、人手不夠、忙不過來。”

迄今，丁鳥集醫生集團醫生共7人。祝華一直在思考，如何培養志同道合者、壯大醫生集團規模，並鞏固核心競爭力：包括提升核心技術的含金量，開展臨床業務時水平顯著領先同行，以及花足夠多的時間、精力服務患者，打造具有高美譽度的品牌影響力。

“我們招人有4個硬標準。第一，外科專業對口。第二，想出來做點事情。第三，有愛心，能妥善應對孩子的各種情緒。第四，有信仰。”祝華見過醫生用非手術治療做幌子、吸引患者，實則勸人手術。他坦言，丁鳥集謝絕價值觀不一致、不能從患者角度考慮問題的應聘者。

強調“招外科專業”，一是因為非手術治療對醫生的動手能力要求高。有手術經驗的醫生能更直觀地理解解剖，學習後實操更快。 這還涉及到醫生的執業範圍和所在醫療機構執業範圍的匹配問題。 比如丁鳥集上海診所只有外科執業範圍，只能用外科醫生。

無論職稱、水平如何，醫生們入職後都要完成均質化培訓，才能在丁鳥集獨立出診。

祝華告訴“醫學界”，每一個加入丁鳥集的“新人”都是他帶教的。“先跟我出診、觀摩治療，達到一定數量再上手實踐，逐漸增加難度。實踐累積300-500人次，要參加理論考試。都通過後，會獲得丁鳥集頒發的‘品牌授權’證明書，算出師了。”

祝華笑稱，很多“新手”如他當年一樣，都是先拿自己或親朋好友的兒子練手。

丁鳥集診所也分普通門診和專家門診，前者是診所醫生輪流排班。後者由祝華個人常駐，收費更高、候診相對更快捷，但限量發號。這樣能保證出診醫生都有足夠的病源量和實踐機會。

為把控醫療質量，祝華擬定了“主管醫生負責制”。“到一定階段，我會對孩子做療效評估。日常，我們會和父母一起，在治療前後拍照存檔，一對比就能看出進度和效果差異。”

管忠海從觀摩學習、上手實踐，到獨立出診，耗時近半年。“隨著學習、實踐深入，發現越來越難。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兒包皮非手術治療具有很強的個體差異性。不同情況下，手法細節都不一樣。而非手術治療的許多策略、手法技巧就在細節中。”

截至本文釋出，丁鳥集在深圳、武漢、徐州等地的“醫療合作點”已經啟動，由醫生集團委派醫生入駐。“徐州合作點的兒科負責人曾帶著兒子，來上海診所治療，發現我們確實有技術優勢、效果好，就開始談合作。現在，集團醫生力量充裕，能滿足更多地區的診療需求。”祝華說。

靠診療服務，就能養活團隊

正跟著祝華學非手術治療的公立醫院中青年醫生，不在少數。祝華知道，未來這部分人極有可能離開體制。“除了不能做手術，丁鳥集能給予他們實現從醫理想的土壤，脫離體制內的條條框框，收入一般會高於體制內。”

目前，丁鳥集所有治療專案均為純自費，服務定價實行“打包套餐制”。將小兒包皮問題分成不同病種，按治療管理的難易程度分型，設定不同的套餐，價格一般在4998-15800元。

祝華算過一筆賬。以隱匿性陰莖合併包莖為例，重度隱匿治療的套餐價在1.5萬左右，費用接近在公立醫院做手術，但治療風險和痛苦明顯小於手術。“丁鳥集選址前，會調研當地民眾對社會資本醫院、套餐制收費的接受度。來找我們的家長基本都認同這個收費標準。”

隨著丁鳥集的發展，市面上已經出現一些高仿機構。它們套用丁鳥集的宣傳資料、治療思路、收費制度，但價格打得很低。

對此祝華不太擔心，“很多東西是學不走、學不會的。尤其是醫生成長需要訓練和時間，不可能一蹴而就。”

更重要的是，祝華對丁鳥集的“執業策略組合”“扶持培養模式”有信心。

“我們培養過一箇中醫外科醫生。中醫執照不能在外科診所執業，那我們就安排他到有中醫執業範圍的醫療機構多點執業。丁鳥集除了有自己的連鎖醫療機構，同時有醫生集團的屬性，可以協調多種執業策略、相對靈活。將來這個醫生的影響力足夠大，我們還可以出資，為他開設診所。”祝華說。

管忠海就是範例。透過培訓後，他上任丁鳥集杭州地區負責人，並任醫生集團醫學總監。

他希望將來在小兒包皮專病領域持續精進，也希望有機會可以進一步去改良或創新。因為是學術型博士出身，他還想把科研學術的一些方法應用到小兒包莖和隱匿性陰莖的病種上面，做更多的總結並向同行們彙報。

參考文獻：

1.中華醫學會男科學分會. 包莖和包皮過長及包皮相關疾病中國專家共識. 中華男科學雜誌. doi: 10.13263/j.cnki.nja.2021.09.013

2.中華醫學會男科學分會. 兒童隱匿性陰莖診治的中國專家共識. 中華男科學雜誌. doi: 10.13263/j. cnki.nja.2021.10.012

來源：醫學界

責編：田棟樑

編輯：趙 靜

*“醫學界”力求所發表內容專業、可靠，但不對內容的準確性做出承諾；請相關各方在採用或以此作為決策依據時另行核查。